1
我姐姐死了。
在村子医院的产房里被我妈活生生打死。
她死的时候侧着头看着我，眼珠子都好像要瞪出来。
从那天起，一到晚上，村子里就会响起一个女人哈哈大笑的声音。
1
三爷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，瞥了一眼躺在床上，嘴角还在流血的我姐。
“不是我说，大丫好歹是我孙媳妇，怎么被你活生生打死了。”
我妈把带着血的棍子一扔，赔笑道：“哎呀，我这不是看这死丫头给你家生了个女娃吗？你家就博文一个孙，不过我也没用力，当年我那死婆婆打我才狠呐，我不也挺过来吗？”
说着，她恶狠狠踢了我一脚，示意我赶紧把姐姐扔掉。
我赶紧走到我姐跟前，可我姐眼睛睁得大大的。
我知道，她是死不瞑目。
我突然有些羡慕她，她终于是解脱了。
“蠢玩意儿，愣着干嘛，找块布把那东西包起来，扔到山沟里去啊，这还用用教？一个两个，死了都要给老娘找麻烦，呸。”
我妈又踹了我一脚，边说还边唾了我姐一口。
为避免挨打，我赶紧找布。
就在这时，我看到我姐的嘴角突然弯了起来。
我吓了一跳。
“死丫头，你要吓死老娘！”
我妈扬起手正要打我。
我指着我姐：“我姐……她在笑！”
“什么！”
椅子嘎吱一叫，三爷噌的一下站起来。
“死丫头，你胡说……”
“滚开！”
我妈话还没说完，三爷一把推开他。
“该死的，怨魂惨笑，煞气冲天，你赶紧去找棺材下葬，不然晚上尸变，我们谁也活不了！”
2
“不至于吧。”
我妈听完还不相信，心疼钱，不想订棺材。
三爷气得扇了我妈一巴掌：“都这时候了，还想钱，人都要没命了，钱有啥用，快去棺材铺，要那种大红棺材。”
我妈见三爷认真，派我去棺材铺。
老板听了我姐的遭遇，直呼造孽。
一路上，村里人都知道了我姐被我妈打死了。
抬棺材的人将棺材抬到门口死活不进去。
“死鬼玩意儿，不就是要加钱么，还说什么怕惹冤魂，呸，老娘才不会上你们的当。”
我妈骂骂咧咧得走进来。
我看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，我认得他，是村里的风水先生刘强。
他一看见我就低下了头。
“你作为大丫的娘，怎么能活生生把她打死。”
刘强的脸色极为难看。
他以前和我姐好过，被我妈活生生拆散，强硬嫁给了村里极有名望的三爷的孙子。
“少说废话了，还不是因为你穷，你能比得过博文吗，人家现在可是在城里人。”
我妈嘲讽道。
“你……”
“别吵了！刘强赶紧处理大丫的尸体！”
三爷冷冷道。
刘强仔细地看了看我姐的尸体，却见我姐头突然一动，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转了过来。
我姐的嘴裂开，血染红了她的齿，她的眼微眯着，她笑得更瘆人了。
“嘶……”
刘强吓得后退一步：“尸身血笑，煞气冲天，不出今晚，血尸必变，全家横死！要想安然无恙，今晚必须下葬，赶紧将她抬到棺材里。”
3
涉及自身性命。
我妈卖力地叫我一起抬我姐的尸体。
可我俩无论怎么使劲，都抬不起我姐那瘦弱的身子。
“叫几个阳气重的小伙子抬，压压煞气。”
刘强说。
三爷出去，很快，叫了几个年轻小伙来。
他们看到我姐脸上扭曲的笑，说什么都不愿意，但慑于三爷的威望，他们没有办法。
“来，一，二……”
几个年轻小伙子一起使劲，可我姐依然纹丝不动的躺在床上。
“三爷，大丫怎么都抬不动啊。”
三爷脸色铁青，他看了刘强。
“哎。”
刘强叹了一口长气，从怀中取出三支长香。
他随手空中一滑，三支香头燃起点点火光。
“大丫妹子，你今生错投怨人胎，死前承受百般苦，死后当入极乐天，早日投胎转世入轮回，今后不再受此昙花命。”
说完，刘强俯身三拜，将香插在香炉中。
“再抬！”
刘强一声呵斥。
诡异的是，我姐的身子竟被一下抬起。
“好，赶紧入棺。”
三爷喜道。
“死丫头，死了也给人找麻烦。”
我妈小声嘀咕。
可还未高兴多久，抬尸的几个小伙子竟在原地一步未动。
“你们…”
“三爷，我们好像被压住了，一步走不了。”
小伙子哭丧着脸。
“不行，怨气过重，香还不够，你，你必须也给大丫上香，还要边磕头边上！”
刘强指着我妈说。
“什么，要我给这死丫头磕头，不行，这赔钱玩意儿生前吃我的，睡我的，钱没给我赚来，到现在，还要我给她磕头，门都没有！”
我妈的脸几乎都要扭曲在一起。
“哼，你要死，我也拦不住，三爷，自求多福吧。”
说完，刘强转身要走。
“留下！”
刘强还是怕三爷的，他停了脚步。
三爷指着我妈，怒喝：“你给我跪下，你想害死你我不管，你要害死我们一家我就弄死你！”
我妈吓了一跳，极不情愿地拿起香，跪在地上。
“你给老娘也跪下，哪儿娘跪着，女儿站着的。”
我妈一把扯过我，把我扯倒在地上。
我看着我姐那诡异的笑，瑟瑟发抖，求她别再看我。
我妈点着香，极不情愿地磕了一个头。
我跟着我妈一起磕头。
“唉，动了，动了。”
小伙子惊喜地喊，他们只往前迈了一步。
“又不行了，动不了了。”
“再磕！”
刘强喊。
“磕！”
三爷跟着喊。
我妈不敢违抗三爷，只得接着磕头。
我怕我妈打我，跟着她一起磕。
当我姐给放入棺材那一刻，小伙子们一人一头虚汗，如释重负。
“真磕死老娘了，你这个赔钱玩意儿。”
我妈边骂着我姐，边怨恨盯着我。
我低头，不敢看她。
三爷也长舒一口气，刚要开口。
“三爷，这棺材板合不上啊。”
4
几个小伙子哭丧着脸，他们要是早知道今天这事这么邪，怕是说啥都不会来。
即便现在想走，可三爷怕怎么也不会让他们离开。
我看到他们用力将棺材板往上合，可每每刚合上，就好像有一股邪风将那厚重的棺材板吹开。
“枉死之人的怨念岂是这么容易解开。”
刘强冷冷地说：“某人作恶多端，丧尽天良，冤有头，债有主，除非将她放入棺中，一起掩埋，棺材才能合上。”
说罢，刘强一指指向我妈。
“你是疯了吧，出什么馊主意，怎么可能将我这活人埋进去，刘小子，我看你是伺机报复我当初把你们分开，你和这死玩意儿一样，都是个不要脸的东西。”
我妈指着刘强鼻子直骂。
“你……”
刘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。
正在这时，一阵轻轻的女子嬉笑声响起。
“二丫，你傻么，你这会笑啥！”
我妈怒斥道。
“我……我没有，不是我。”
我吓得躲远，生怕她打我。
“是大丫，大丫在笑，我的妈耶，大丫诈尸了！”
有个人听到，指着棺材。
那瘆人的笑声确实从棺材里出来，尖锐刺耳笑声越来越大。
几个小伙子吓得鬼哭狼嚎，顾不上其他，夺门就跑。
我吓得也要跑走，可咬着牙还是呆下了，我跑走了被我妈抓到，肯定狠狠一顿打。
我妈转身就要跑时，被刘强一把拉住。
“放手！”
“你不进棺，今晚全村的人都得死。”
看着刘强恶狠狠的表情，我妈害怕极了，她大喊：“刘强疯了，三爷救我！”
“顾不上其他了。”
见此状况，三爷一咬牙，转身进屋，没过一会，他掏出一个破布袋。
从中，三爷拿出几个黑亮的大铁钉。
铁钉一亮相，我姐的笑声立马止住了。
“断魂钉？三爷你这是要让大丫魂飞魄散，永世不得轮回啊！”
刘强识货，他大叫。
“魂飞魄散好！让这死赔钱货吓咱，三爷赶紧钉钉。”
我妈稳了下来。
“大丫，你做了我一回孙媳，我们也有缘，你若乖乖死，我还可以给你风光大葬，可你要害我全家，那就怨不得我了。”
“三爷，住手，大丫的魂不能就这么散了呀，她平生够苦了，死了怎么还要折磨她！”
刘强扑上来，就要抢断魂钉。
就在这时，我姐的棺材突然开始疯狂震动，一只洁白的手搭在了棺材沿上。
“不好，要强行尸变了，你快按住他！”
我妈赶紧将刘强捉住，同时对我喊：“快起合上棺材，要不然，打死你这个赔钱货！”
我怕我妈，我赶紧跑过去帮助三爷。
我看着我姐心中一片悲凉。
她死了都不得安生。
三爷将钉子扔给我，他一下合上棺材，叫嚷着叫我赶紧下钉。
我颤抖着将钉扎在棺材上，那钉子扎木头就好像在扎一块豆腐。
轻轻松松就扎了进去。
我看着手中的血痕个，心中默念，姐原谅我。
那棺材的动静终于停了，片刻，一阵绝望的笑声响起，只一会也跟着停了。
我妈和三爷松了口气。
刘强倒在地上，眼泪在他的眼眶里不停打转。
我看到在他的眼里，充满了恨意。
5
“断魂钉也要钉过头七才行，不然还是有尸变的风险，今晚就把棺材抬上山，挖个坟，坟不要埋，做场法事。”
三爷颓在椅子上。
“啊，就这死丫头还要做法事，要不要花钱。”
我妈担心地问。
“法事我来做。”
趴在地上的刘强站起来，他低着头，看不清他的脸。
“哼，别指望我给你付钱，你今天可什么事都没办成。”
我妈冷笑道。
“行了，别吵，抬棺上山吧，再拖就第二天了。”
三爷叫了几个人帮忙抬棺材，村里人都知道了这点破事，但碍于三爷在村里的威望，只能一路上指指点点。
“就这。”
刘强指了一处地方说：“就把大丫埋这里，然后在取来金首饰，槐树枝，清泉水，打火机，土瓦罐，我要凑齐五行之物，摆法阵，将大丫残存的怨念超度。”
“人都死了，还要这些东西干嘛？死鬼折腾活人。”
我妈嘟囔着，但看到三爷威慑的眼神，乖乖下山拿着东西又上来。
刘强将五样东西按着五芒星图阵摆好，上了三炷香后，将拂尘一甩，开始念起法咒。
本来当空的月亮慢慢被乌云笼罩，刚还亮堂的大地一下黑的什么都看不见。
“哈哈哈哈。”
姐姐诡异地笑声突然从棺材中传出，那棺材不停地晃动，就好像里面有活物在不断挣扎。
“鬼啊！”
帮忙抬棺年轻人大叫几声，四散而逃。
我妈吓得缩着脖子往后退。
“不能走，法事完后，必须有一位血亲留在这里守灵，大丫的怨恨太大，怕断魂钉也压不住！”
刘强见状大喊。
听到刘强的话，我赶紧偷偷往后溜。
谁知被我妈看见，她一脚将我踹前去：“养你这么大又什么用，遇到事了，跑得比老娘还快，让二丫守灵，你要是敢跑，我扒了你的皮。”
她留下一句话，直接跑下山。
我吓得头一缩，相比起棺材里的姐，我更害怕我妈，因为她真会扒了我的皮。
“好好干。”
三爷深深看了刘强一眼，他转过头，看着我妈一扭一扭晃动的屁股，跟着下了山。
我孤立无助站在山上瑟瑟发抖。
待刘强念完法咒，我姐的棺材也停止了晃动，月亮重新探出了头，诡异的银光照在棺材上。
“大丫，我对不起你。”
我听见刘强小声地念了一句。
他收拾好东西，回过头，看了我一眼，说：“你好好保重。”
下了山。
6
月黑风高，坟边静悄悄地，没有任何人声。
这般安静，我的心反而安定了不少。
我对着棺材讲话，讲以前姐妹俩在一起开心的日子，讲上学时的趣事，讲我上考上大学要离开村子时，被妈狠狠打的那天。
棺材不应答，我姐的笑声也没有。
说着说着，我的泪不知何时流满了脸，我忍不住，低声抽泣起来。
“谁！谁在哭？”
突兀一嗓子，把我吓个半死，我抬起头，一股酒气随着风熏到了我的鼻子。
我不禁干呕起来。
“哼，原来是二丫，你大半夜鬼哭狼嚎什么，吓老子一跳！”
一个青年男人如鬼一般晃荡在我身后。
“啊，博文哥，你怎么来这里？”
“我来看我媳妇，妈的，去了趟城，回来媳妇死了。”
他朝我走进，我害怕地直往后退。
“嘿，还真死了，傻老娘们下手挺重，不过大丫这***，给她好吃好喝，没给老子下个小子，死得活该。”
博文边说边晃悠着向坟走去。
“你要干嘛！”
我怯生问，心底有不好的预感。
“哼，她脖子上还带着我家那玉佩，那玩意儿老值钱了，那是我家东西，怎么能让那***带下去。”
“不要，不要，那是我姐的坟！”
我鼓起勇气挡在他面前。
“啊！”
下一刻，我被一巴掌扇飞出去。
“滚开，你再挡小心老子打死你。”
博文瞪大眼晃着手吓唬我。
我捂着脸蹲在坟旁，流着泪眼睁睁看他走到我姐的棺材旁。
“这什么破棺材，还搞大红色，真她妈晦气。”
博文边骂边趁着酒劲一把就断魂钉拔出。
“呜”
一股黑风一下吹起。
“吱呀”
一声，我姐的棺材板一下破开。
露出了我姐那张睁着眼睛惨笑着的脸。
博文吓得身子一抖，可酒劲把他的恐惧压了下去。
他反手给了我姐一个巴掌，动作极为熟练。
“死***，死了都要吓老子。”
他一把扯下我姐胸口上的玉坠，动作太大，顺带着，我姐的衣领被扯开。
博文本想走，这一下，他迈不开步子。
他盯着我姐的胸口，咽了口唾沫，手直升了过去。
“博文哥，你要干嘛！我姐已经死了啊！”
我紧紧拽住博文的衣袖，疯了一样大喊。
“***滚开。”
博文一把甩开我：“她嫁给我，就是我的人，死了也是我的鬼，我想咋样就咋样，二丫你要想看就看。”
“要不是你姐长得漂亮，你以为这***能嫁给老子，你姐当初活着时勾引老子，死了还这么骚贱，天生的***。”
我没有办法，紧紧闭上眼，捂住耳朵。
可依然有遗漏的风声和恶鬼般的喘息从我的耳朵刺向我的心。
“老子警告你二丫，要是让村里人知道老子今晚做了啥，老子他妈杀了你。”
博文一脚踹翻我，他边扣着皮带边恶狠狠的威胁我。
我如尸体一般僵在原地，只是哭，什么都做不了。
等他下山后，我才缓过劲来。
我下了坟，看见衣衫不整的我姐尸体，控制不住，我全身痉挛，呕吐起来。
等吐完，我边说着对不起，边整理好我姐的尸首，将棺材盖重新盖上，那棺材盖又盖不上了。
第二天早上，我下了山，路过博文家时，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，叫醒了全村。
7
我好奇走进去。
“怎么了，怎么了。”
三爷怪叫着从卧室冲出来，边喊边穿着衣服。
紧跟着的，我妈头发乱糟糟的，也随后跟着出来。
看到我，她垮着老脸问：“你怎么在这？”
“我刚从山上下来，听到有人在喊，门没锁就进来了。”
我小声说。
“哎呀，我的孙，你这是咋了！”
三爷心疼地喊。
只见博文捂着***，躺在地下不停打滚，他***不断往出渗血。
“爷，我好疼好疼啊！”
博文哭嚎着，背紧紧地躬住，像拉满的弓。
“这，这是咋啦？哎呀，叫你不要跑外面乱搞，你看看你！赶紧去请大夫！”
一向镇静的三爷明显慌了神。
“爷，我昨晚没有，只是去城里喝酒去了。”
“那你昨晚干啥去了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他昨晚去我姐坟头了。”
我插嘴道。
“什么？你去那种地方干啥？”
三爷愣了。
“我去把咱家的玉佩拿回来了。”
博文疼到把牙都咬碎了。
“不应该啊，那棺材是哪断魂钉打的，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打开？”
三爷摸着下巴：“只是拿玉佩也不至于这样，你还干了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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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安